记者 | 肖芳 陆柯言

　　《搜索引擎百度已死》一文仍在持续发酵。

　　文中指出，百度通过搜索框将大量流量导向百家号，让有着“全球最大中文搜索引擎”之称的百度日渐沦为百家号的站内搜索平台。百度方面则给出回应，称百家号内容全站占比小于10%。

　　这个回应显然不能让外界满意。无论是网站运营还是普通用户，都更在意出现在搜索结果前几屏的内容，但百度却并没有给出这方面的数据。

　　门户时代无限风光的百度，一直在移动互联网浪潮下摸索着自己的节奏。2015年，百度搭上信息流的班车，此后通过构建百家号内容生态体系，推出“搜索+信息流”双引擎模式。

　　这样的转变给移动端的百度带来了机会，让百度在2018年营收突破1000亿，也获得了更多的用户停留时长。

　　但在现在看来，营收一路高歌猛进的百度，却依然栽在了搜索这个起家的业务上。百度距离“最懂用户、帮助人们成长”的愿景，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谁抢走了流量？

　　对于搜索者而言，搜索结果中出现满屏的百家号着实让人愤懑，但却让李佳这样的百家号运营人员收获了流量。

　　李佳运营的账号在百家号自媒体影响力排行榜垂直榜单中常常位列前三。她告诉界面新闻记者，百家号想要获得更多的推荐和流量曝光，对运营者有四点要求：及时追踪热点；文章有深度见解；原创及提高账号权益。

　　此外，李佳的账号还是经过“V认证”的作者。加V后，百度承诺给予一定的流量倾斜。比如强制所有粉丝都能看到作者所发内容；将该作者加入新用户推荐关注栏；给该作者所发的文章更多的推荐机会，在搜索结果页排位更靠前等等。想要加V，必须保证文章质量。

　　在百家号平台给作者提出的账号培育建议中，原创和内容质量高也是两个被提及次数最多的关键词。百度的官方口径也提到，有抄袭嫌疑、内容水化的文章不会获得推荐。

　　但百度似乎没有达到自身设定的标准。

　　“完全不知道什么样的文章才能得到推荐，运营的说法是机器和人工来筛选，但我的首页上常年飘着的都是没营养的快餐文章，甚至还有不少抄袭我们的文章，投诉了也没人管。”一家发布深度娱乐资讯的百家号运营人员肖莉说道。

　　界面新闻记者发现，一些常年位于百家号自媒体影响力榜单前列、互动量较高的账号所发布的内容，文章结构大多为600字以内的文字描述加10张以内的图片。在一些百家号私人约稿平台，“800字“、“5张图”、“原创度75%以上”等关键词成为了约稿的最常见标准。

　　这似乎是快餐文章的标配，也让百家号在某种程度上成为了低质量快餐文章的温床。

　　这便导致了《搜索引擎百度已死》一文中百度用户日常使用中看到的场景：大量低质量内容充斥搜索结果，用户搜不到自己想要的内容。

　　百度搜索结果大量指向百家号的后果之一，就是生产内容的资讯网站曝光减少，流量日益下跌。

　　在百度开始给百家号进行导流之前，如果在百度搜索新闻资讯，前几屏中的显示结果基本是各大主流资讯网站。但现在，如果试搜正处在舆论风口浪尖的“小黄车”，第一屏中会出现四条百家号内容。这也就意味着，生产内容资讯的网站少了四个展示的机会。

　　实际上，随着移动端流量大幅超越PC端，加之以机器人、算法和自媒体驱动的内容开发模式改变了内容生产和传播的流程，近几年资讯网站的访问量早已有下滑趋势。

　　门户网站中，搜狐2017财报显示其品牌广告营收为7200万美元，同比下降27%，主要原因为门户及视频业务广告收入下跌。凤凰新媒体财报也显示，其PC端广告营收自2015年开始就一直在下滑。

　　中小资讯网站同样没能逃过流量下滑的命运。

　　许飞是一家中小资讯网站的负责人。2016年，他的网站日访问峰值曾高达2000万，平均日访问量在300万左右。但现在，这个数字下滑到了几十万，广告收入也随之下跌。

　　门户的应对策略是，将战略从编辑导向调整为运营导向。从2016年开始，凤凰号、网易号、企鹅号、大鱼号、搜狐号等传统门户网站开发的自媒体内容分发平台相继上线。此外，门户还纷纷提出10亿级别的金钱扶持计划，争相在移动互联网时代分得一杯流量羹。

　　小网站也开始自寻出路。意识到流量下滑后，许飞很快以网站的名义开通了微信公众号、百家号、头条号等多个自媒体账号。凭借在垂直领域的历史积累，也渐渐收获了一定的关注量和互动量。多渠道运营，成为内容生产者当下最理想的选择。

　　一位从事网站SEO工作的专家向界面新闻记者表示，网站平台想要在搜索结果中出现得更靠前，一方面需要提升自己的内容品质，做原创的优质内容非常关键。另一方面也需要掌握一些小技巧，比如对关键词进行优化、和同行业的权威网站做友情链接的交换，通过反向链接来提高权重等。

　　百度的无奈抉择

　　在1月23日下午的2019百家号内容创作者盛典上，百度副总裁沈抖回应了搜索指向百家号的问题。他表示，在PC时代，浏览器上可以没有障碍地访问任何网站的内容，但是到了移动互联网时代，这个现象正在变化。App是一个独立的个体，相互之间连接非常困难，很多内容被封锁在App内，使得用户访问变得更加困难。正因此，百度推出了百家号。

　　百度搜索将搜索结果首页部分大量指向百家号，搜狗搜索则把搜索结果大量指向资本层面有关系的微信公众号、知乎。

　　这意味着，搜索引擎的价值正在被移动互联网稀释。一方面，每个超级App都不再开放，搜索引擎无法抓取到超级App中的内容；另一方面，互联网的信息获取方式由搜索转向个性化推送，无论是资讯还是电商都在进行这样的转变。推送的模式降低了用户的使用门槛，在增长空间更大的下沉市场能够让用户更方便地使用。

　　更重要的是，在当前的竞争环境下，百度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在舆论上，虽然字节跳动把矛头指向腾讯，但今日头条和百度才是最直接的竞争关系。今日头条不仅从百度挖角技术人员，还挖角了大量的销售人员。

　　据《中国企业家》报道，一位百度前员工指出，头条跟百度的广告主高度重叠，头条不但从百度挖技术人员，还挖了很多销售，直接带走广告主。“这打醒了百度，所以百度高层从2015年年底开始重视信息流形式的产品，2016年手机百度信息流是公司内部战略级项目，李老板（李彦宏）亲自过问。”

　　结果就是，百度App和今日头条App越来越像，一样充斥着大量质量低劣的图文和短视频内容。逐鹿网创始人阑夕在《谈谈百家号》一文中指出，信息流其实就是“师夷长技以制夷”，既然拦不住今日头条，那就用今日头条的模式去满足对今日头条所代表的产品方向存在需求的用户。

　　一位曾被悟空问答挖角的知乎大V体会到了当前信息流的环境对内容创作者的“恶意”：大V积累粉丝毫无用处，和新人作者基本在同一起跑线。创作的门槛低了，不少劣质作者有了话语权。由于机器审核只看数据，所以大量哗众取宠的标题党，以情色擦边，八卦新闻为噱头的文章，以及更大批量的搬运文章也就应运而生，来骗取大量的阅读点击率，造成了一定程度的劣币驱逐良币。

　　内容创作者在劣币驱逐良币，内容平台也在劣币驱逐良币。就连过去坚持“有态度”的网易，也在这场内容革命中被拉下水，加入了信息流分发的大潮中。只是门户在这场革命中，遭遇了双输的局面：内容质量被拉低了几个档次，用户和广告收入也被蚕食。

　　虽然内容质量和搜索结果遭受指责，但百度过去一年在用户数据和收入增长上相当成功。截至2018年11月，百度App的日活达到1.6亿、日均搜索响应次数60亿、日均信息流推荐量达到150亿。百度CEO李彦宏近日发内部信透露，百度2018年的总营收突破千亿元。

　　而这正是沈抖在2019百家号内容创作者盛典上说“问心无愧”的底气。